江南的春夏交接,總夾著微微濛濛的細雨。惱人、卻美麗無華,住過的人都忘不了,來過的,也總會再來。

一座石橋,橫跨過了河,與人渡河的便利,不若織女牛郎的怨懟永世。
輕易的給人一個可以跨越的未來。
河岸上的廟,在雨霧中,有些模糊,但,更給與人在蒼蒼世中的穩定。神會在的,會保祐的。

但這些都不是給她。

她從橋的另一邊娉娉嫋嫋的走來,衣衫都攏著荷香,而懷中的一束鮮花,襯托得她的臉更加無暇。
踩在用青石鋪成的路上,她抬腳走路時,全然沒有水滴的濺起。
她是秦淮的花魁,琴棋書畫,再沒有女子可以勝她。
一開口就是令人心醉的軟語,再沒有說書人能說話。
說是賣藝不賣身呢…
沒有人敢質疑這句話的真實性,她莊嚴的眼神,不說話時,就像是觀音一般的寧靜偉大。

她踩著杏花煙雨一路過來,不顧盼,只是堅定著自己的目標。
走進了岸邊的那座供著如來的廟。
撚了一柱香,誠心誠意的跪下佛前,口中喃喃自語的說著自己的心願。
許久之後,她走出廟,笑臉吟吟著朝身邊好奇的圍觀群眾點點頭。
又渡過那條河,走過那座橋,回到她應該待著的地方。

不多久,一陣哀宛的琴聲在煙花揚州隨著風雨,飄移又散落。
沒有人知道,今日花魁是為了什麼在白日就撫起了琴,那琴聲錚錚如泣、低緩如訴。多少情韻無限其中,聞者只能佇足傾聽,無法一窺究竟。
但站在她門邊服侍著她的婢女莫不悄悄的提起衣袖,拭掉眼眶旁的濕潤。
是因為她,也因為琴裡的綿綿心碎。

~

她撿到了一個落魄書生,在三年前。
她將他藏匿屋中,沒有人知道。
由她親自為書生烹煮飲食,由她親自手洗衣裳。
書生想進京赴考,她拿出了首飾典當,給了他一筆足夠來回都衣食無缺的資金。
書生站在她面前,對她承諾:等我考上,就回來娶妳。
她淡淡的笑了下,不置可否。
書生急了,再往前了一步:相信我!
她依然是淡笑著,緩緩的啟口:好。
多少前輩的叮嚀,她都知道。
男人,千萬別信。
但書生眼中的殷殷期盼,她願意,試一回,就試這一回。
於是書生,帶著答案心滿意足的離開。

當她再聽見書生的消息時,是街上紛紛擾擾的傳聞。
新榜狀元娶了首輔的千金。
那晚,她熄了門前的燈,就是達官貴族也不得其門而入。

隔日,她起了早,備了一束花,換上最潔淨的衣。
走過了石橋,渡過了河。
跪在佛前誠心誠意的求著。


如來面前一柱香,修修來世鐵心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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