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遠山區裡,在湖邊有一棟小小的木屋,平時沒什麼人經過,就像被已經離開的人遺忘。與這個世界沒有關係,也與這數十年的內戰沒有關係。

這個冬天,北國的湖邊依照慣例下起一場又一場舖天蓋地的大雪,凍得湖面都結起了薄薄的一層冰。
小屋裡,女人坐在爐火前的地毯上,拿著精巧的木梳,一下一下的梳著自己長過腰際的黑髮,直到所有的髮絲都已順滑,才拿起髮帶,將如瀑布般的黑髮束起。
她起身,走進廚房裡拿出酒壺放在火炕上,然後靜靜的坐在剛剛梳髮時已經坐暖的位置上,凝視窗外紛飛的大雪。像在發呆,像在禪定,更像在期待。
碰上窗子的雪,全都因為房子裡的溫暖而融化,猛一看像是下起了雨。

火爐中燃燒的木柴,因為斷裂的關係,發出了聲音。
這時木門也緩緩開啟,襯著飛天的白雪當背景,身形偉岸的男人手提著刀,站在開啟的門前,擋住了該飛進屋裡的大雪。
女人迎上前去,接過了男人右手的刀,替他脫下了滿是雪花的老舊大氅,卻因為沒看到包袱而失落,沒有包袱,就是隨時都要離去。

『我回來了。』男人關上門。
『我已經替你溫好酒了。』她將刀放在男人慣坐的位置旁邊,從火炕上拿起那一壺剛剛溫好的酒。
『妳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?』
『我每天都會這樣溫上一壺酒,等你。』
『辛苦妳了。』說完男人拿起酒,並不在意也許酒的溫度燙喉,舉頭一飲而盡。
『不,不只我這樣。所以別說。』她拿起刀,用乾布擦拭著刀面。銀亮的刀面映出搖晃的火光。刀面十分乾淨即使是白布都無法拭出一絲髒污,但看不見的是更沈重的罪孽。
『什麼時候要走?』她把刀擱在男人隨手可及的桌面上,握刀習慣的人,離不開刀。
也逃離不出戰場。

『今晚別談這個,再來一盅酒吧。』
『好。』她從火炕上又取來一壺酒,比剛剛烈上許多的酒,還拿了杯子。
男人喝著酒,她也用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飲。

他只喝烈酒,於是她也跟著習慣。
他是戰場上運籌帷幄調兵遣將的將軍,所以她只能守在家中,為了他回來時給他斟上一杯溫過的酒。
他並不有太多時間回來看她,於是她習慣凝視著窗子發呆,然後在丑寅時辰交替的時候,獨自喝下那一壺溫的剛好入喉的酒助睡。

男人從她的背後悄悄地環著她,把頭擱在她的肩上,輕輕嗅著女人剛梳過的髮。
她的小手按在男人滿是傷痕的手上,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摸著那些傷痕。
他們和衣睡下,男人用懷抱溫暖著總是畏寒的她。如此舒適她卻怎麼樣都睡的不好。
她可以感覺到男人並沒有入睡,在黑夜中依然豎著耳朵聽著外頭的聲音。

『還要打多久?』其實她更想問的是:『還要多久你才能安穩的睡一覺?』
『打到不打了為止。』
『這是以戰止戰。』
『可我們沒有更好的方法。』
她朝男人的身上更偎近了一些,緊緊的擁抱著他。

~

天才剛透出亮,男人就從床上起身,動作小心的拉過棉被蓋在女人身上。
提起刀,往門外走去。
就在門關上的那一個瞬間,女人躺在床上睜開眼,從窗子裡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。
她一直都沒有告訴他,用這個角度,可以看著他的背影到很遠很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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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夜睡不著覺,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這一段自己寫下的文字


就讓你收起劍鋒
而我為你斟上一杯酒
映著微弱搖晃的光
當是渡過黃泉前向你擺擺手的孟婆
一飲忘卻人間千萬事


突然很想寫一篇短文描寫這個畫面,所以從床上起身。
為了這一個畫面。

比起原本如短詩般的風雨未歇
我更喜歡現在寫成短文的這個
兩種是不一樣的情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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